從小,我是趴在姐姐背上長大的,六歲前,對父親的印象很模糊。母親一人帶著我們兄弟姐妹五人生活,家里長期沒有成年的勞力,哥哥姐姐用稚嫩的肩膀幫著母親挑起家里的勞作。偶爾夜里醒來,看見母親在燈前默默流淚。爸爸一年才回家一次,我和弟弟會為他帶回來的牛肉、奶粉、糖果等食品,圍著他一圈圈地轉。母親說這是父親發(fā)放的保健品,省下來帶給我們。
1978年,在我要上小學時,父親把我們接到了身邊。一間十平米的單身宿舍,窗前放著一張桌子,兩邊分別擺放著一張雙人床、四張上下鋪單人床,鍋碗瓢盆全放在房外的走道上。母親紅著眼睛說,孩子們漸漸長大了,你該跟組織申請換個兩間的房子。父親拍著母親的肩說,暫時先擠擠。
由于我們的到來,父親的單身宿舍頓時熱鬧起來,很多叔叔羨慕他結束了單身生活。家里時常燒些好菜,他邀左鄰右舍一起小酌,我和弟弟滿眼饞相,故意繞著桌子嬉鬧,為引起大人注意分得一些吃食。父親和同事們杯酒言歡,卻從未談過有關工作的事。雖不知他從事什么工作,但從母親每月精打細算的生活中,知道他工資并不高,單位也會發(fā)一些罐頭、奶粉和雞蛋等特供品來補貼,在物質緊缺的的年代,自然是很寶貴的美味佳肴。
家里的大衣柜里,掛滿了絹綢料的大紅花,大紅花下面還掛著“先進工作者”、“先進生產(chǎn)者”、“勞動模范”、“優(yōu)秀共產(chǎn)黨員”的條幅。我和弟弟偶爾也會掛在胸前,驕傲地挺起胸膛,似乎表示著長大后,要做如父親一樣的人。每當這時父親會展露出知足的笑容。
在我上小學三年級時,如愿搬去一套兩居室的磚砌老式平房,離父親上班的地方更遠了。從此,一輛年代久遠的“二八”自行車,伴隨著他披星戴月,在家和單位間奔波。寒來暑往,父親從未遲到早退,更從未有過一句怨言。
他到底在忙碌些什么?我們不得而知,家里能讓父親請假的事情屈指可少,但父親卻為我請過兩次假。一次是冬夜,煤球爐致使我煤氣中毒而昏迷;一次是感冒引起的急性肺炎,我生命垂危。這兩次,父親都請了半天假把我送進醫(yī)院,迷迷糊糊中聽到醫(yī)生對父親的大聲訓斥,“孩子再遲送一步就晚了,父母是干什么的!”他一聲不吭,我想他一定難過極了。住院的日子,只有母親的照顧和兄弟姐妹的陪伴,父親偶爾來一次,也會小心翼翼地扶起我打針、吃藥。我想,父親一定是愛我的。
一日,父親下班拿回一件破舊泛黃的白大褂,供家人燒飯時穿著,那是他“下崗”的工作服。我當時看實驗室老師也穿著白大褂,頭腦一閃,心想父親的工作可能也跟化學有關。曾聽大哥說,父親上班的地方有軍人把守,沒有工作證根本進不去。想著家里那些榮譽和獎章,覺得我長大工作后也一定像他一樣。以至于我大學畢業(yè)被分到合肥化工廠時,還特意打電話詢問,我是不是成了他的接班人。他只是叮囑我好好工作,注意安全,并沒有順著我的話題給出答案。
由于父親一直對工作緘口不言,我們也就此“漠不關心”。直到有天看到“金銀灘國營二二一廠”大解密的文章,才知道父親的單位是制造原子彈、氫彈的軍工廠??粗枋鲋?,父輩們是如何秘密地在艱苦條件下,克服種種困難,攻克技術難關研制出我國第一顆原子彈和第一顆氫彈時,我的眼睛濕潤了。
艱苦歲月,是什么支撐著父輩們忘我工作、嚴守國家秘密呢?是一代又一代共產(chǎn)黨人譜寫的“不忘初心、牢記使命”,是一顆忠于黨忠于人民的心、一種牢固樹立紀律和規(guī)矩的意識,讓他們熱愛、忠誠于自己的事業(yè),奉獻自己的一生,對黨和國家的機密守口如瓶! 他們?yōu)楹葱l(wèi)國家的尊嚴,為祖國的核事業(yè)做出了巨大的貢獻。也正是在實踐中,總結出嚴守政治紀律和政治規(guī)矩是一名共產(chǎn)黨黨員的基本要求,是黨員在工作行為中的原則底線。在和平年代,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些理論再運用到實踐中,運用到工作和生活中去。
父親是一個老黨員,從當兵到工作經(jīng)歷了組織的嚴格政審,層層把關,經(jīng)受住了組織的嚴格考驗,用實際行動向黨和國家遞交了滿意的答卷。我作為紅四方的一名共產(chǎn)黨員和工程技術人員,從事的工作雖沒父親偉大,但并不妨礙我想做個如父親一樣的人,心存敬畏、嚴以律己、嚴守黨紀黨規(guī),不斷提升思想境界,摒棄各種誘惑,解決好理想信念問題。日后,在工作中也將繼續(xù)不求索取、無私奉獻,用一種強烈的事業(yè)心和責任感,腳踏實地干好本職工作,為紅四方的發(fā)展做出更大貢獻。